Nelson的旅人雜記: 驚弓之鳥

2010年10月3日星期日

驚弓之鳥 - Scared Kittiwakes

我認為人類到不屬於人類該存在的野地旅行時，應該抱持著敬畏大自然的謙卑心態，理應秉持四不原則；一是「不破壞當地的一景一物」、二是「不干擾當地的野生動物」、三是「不該留下人類任何的事及物」、最後第四個是「不餵食當地的野生動植物」，但人類太以人類為中心，不知不覺之中就會違反敬畏大自然的法則，並受到大自然最原始也最殘酷的懲罰，譬如，在 "美麗的邂逅"一文中所提到被北極熊生吞的奧地利登山家是一例；17~19世紀許多補鯨人客死異鄉的下場是一例，在 "航向北緯80度"一文中在Raudfjorden Alicehamna山上無法度過寒冬的人又是一例，這些例子都是人類在那當下，無奧援，又不自量力，不懂得敬畏大自然的悲慘例子。人類雖有各類科技作後盾，暫能逞一時威風，一時之間勝負尚難預料，然而，大自然反撲的力道是人類所無法抵禦的。

此次北極之旅，我也親身經歷一場人類又忘記敬畏大自然的實例，只是這件事，沒有悲慘的事情發生，應該也不至於會有後遺症，但受害者是一群相對弱勢、無攻擊性、也較溫和的「驚弓之鳥」，加害者正是我們這群可怕的東西，也就是「拿弓之人」。然而，說完全無後遺症，尚言之過早，說不定這群「驚弓之鳥」，在飽受驚嚇之後，因此而無法繁殖下一代，或離開了原本對牠們而言是樂土之地。事情的原委，本文後面會詳述。

這群為數不少的「驚弓之鳥」，在之前的文章常出現，但都只是配角，為表示對牠們的歉意，本文後半段特以牠們為主角，牠們是Kittiwake (三趾鷗)。Kittiwake在北極地區是很常見的鳥類，長相很可愛，不像 "捍衛家園"一文主角Arctic Tern (北極燕鷗)那般凶悍不怕人，且具攻擊性。
Kittiwake 這種可愛的海鷗，很溫馴，Kittiwake乃因牠們繁殖期的叫聲 " kitt-ee-wake"而得名，中文稱 "三趾鷗"，主要是牠的腳趾只有3趾。牠們展翅在空中飛翔時很容易辨認，也很漂亮。

Kittiwake的飛翔英姿

在帶領讀友欣賞Kittiwake之前，我得把場景帶回到我們離開大白熊舞台Sallyhamna之後。

奇異恩典
在離開Sallyhanmna之後，我們的船向南返航，往下一個目的地"Smeerenburg"前進，途中除了飽覽冰川美景以及其他鳥類外，老天給了我們兩個奇異恩典Bonuses。

離開Sallyhamna後之海灣一景

我們看到一群Common eider (絨鴨)，在岸邊休息

「鶼鰈情深」
很多候鳥都是終生一夫一妻，Common Eider也不例外，色彩比較豐富的那隻是公的，咖啡色那一隻是母的。牠們的飛翔姿勢很優雅，不則不徐，看似一對情侶正在約會，完全無視其他動物與我們的存在。

與上一張比對之下，這一張照片裡的這一隻Common Eider就相形孤單，一直注視著岸邊，莫非岸邊有異狀?

奇異恩典之一 - 北極狐現蹤
的確這隻孤獨的Common Eider，飛來停在海中的岩石上，是有原因的，因為此刻岸邊出現了北極另一種掠食者- 北極狐 (Arctic Fox)。這是此次北極行第一次看到北極狐，先前在Magdalene Fjord的Gravneset沙灘只見其「跡」未見其「蹤」(詳見"美麗的邂逅"一文)，誠如在那篇文章所提的，北極狐夏天的模樣可一點都不討喜，看起來又黑又醜，其實牠冬天可是全身雪白，很漂亮。夏天雖醜，但能見到還是蠻興奮的，只是很遺憾，我們的船離岸邊很遠，無法近距離觀看，且牠急忙地跑開，轉眼之間就消失在我們的視線。

遠處黑黑的一隻，鬼鬼祟祟地，似乎想要襲擊什麼，或偷鳥蛋。
北極狐在北極地區的鳥類圈裡，一定惡名昭彰，所以鳥類看到牠，一定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，如無法逃或不能逃，就得鼓起勇氣，為了下一代努力抵抗，希望把傷害降到最低。
前一張照片的Common Eider孤家寡人，當然選擇前者，走為上策。

太遠了，設備等級不夠，只能拍出這種效果，但牠就出現一下子，後來就隱沒在海岸線旁的岩石堆之中，再也沒現蹤。

這是此次北極行，北極狐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相遇，我把牠當成是老天給的奇異恩典之一。

奇異恩典之二 - 孤獨的大公熊

離開Sallyhamna大白熊舞台之後，對此行所欣賞到的北極熊，可說已經心滿意足，不奓望會再與熊不期而遇。然而Svalbard畢竟是屬於大白熊國度，運氣好，受到老天的眷顧，在任何時間、地點都有機會遇上，如果是在陸地上遭遇，那可緊張了，因為可能會鬧出人命或是「熊命」，無論如何都是悲劇。最佳狀況是人在海上，可以厲行本文開宗明義提到的「四不原則」，雙方相安無事。

此行可能是「有拜有保祐」，與北極熊特別有緣分，我們又再度遇上北極熊，這次遇上的一看就知是一隻大公熊，這種場景應是一般來Svalbard旅遊，最常見到的場景：「在遠遠的海岸，看到一隻孤獨的熊閒逛著」。不管怎樣能再度巧遇北極熊，我們都很高興。

大公熊在岸邊坐著，眼觀四面，耳聽八方，尚未決定該如何走。

最後起身，往海邊走，似乎海邊有好吃的。
其實附近真的有海豹，只是在夏日時節，不管牠再神通廣大，就是拿海豹沒輒。所以另外一邊的海豹可以肆無忌憚地，優游於海邊，一點也不需擔心安危。

，

走至海邊了，牠正考慮要不要下海。

最後牠忍不住，還是下海去。

牠似乎想試試運氣，看會不會有機會逮到沒長眼睛的海豹

既然牠自己下海，於是船長逮到機會把船開至離牠近一點的地方，在近距離又不打擾牠的情況下，讓我們欣賞這一頭意外出現的北極熊，游泳的英姿。
牠還特地抬起起頭來，擺Pose給我們看。

這隻熊看來只是在白費苦工，因為牠遇到白目海豹的機會微乎其微。

亦或閒著也是閒著，只是在海中戲水，不在乎海豹。
其實近距離看北極熊游泳的經驗棒極了，北極熊游泳時，不斷的呼吸，不斷的換氣。

無緣的Smeerenburg
Smeerenburg 英文之意為 "Blubber Town"翻成中文為「鯨油堡」，顧名思義一定又是一個人類捕鯨的據點，17世紀這個地方是荷蘭人與丹麥人萃取鯨油圖利的地方，人類將捕獲的鯨魚殺掉，取出鯨油，當作燃料。有謠傳宣稱在當時這個遠在近北緯80度的地方，每到夏日會有200~300艘船，約12,000~18,000人在此工作，此地甚至還有教堂。我個人不太相信這個誇大的傳說，但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，17~19世紀，因為燃油需求，人類在此地大量捕殺鯨魚，萃取鯨油。諷刺的是，過度捕殺鯨魚的結果，導致沒鯨魚可以捕，此地變成一個人類遺址，目前沒半個人影，唯一留下的是幾座捕鯨人的墓。

旅遊通常得靠老天爺，先前才給我們兩個奇異恩典，但當我們到達Smeerenburg時，卻下起雨來，一但下雨，海岸與凍原極為危險，船長不會帶我們上岸。只能在船上看看，但下著雨、天寒地凍，一時之間並沒什麼可看，只能等著吃晚飯，並在此過夜。站上甲板看看海面上有無動靜，看到了一隻Puffin悠閒地浮在海面上。

負氣離家出走的海象
正當覺得海面上下著雨，連鳥類也避不出現時，赫然發現遠處的海面上有了動靜，似乎有海洋生物漸漸朝我們的船逼近之中，拿出望眼鏡一看，哇! 是兩隻長著長牙的海象 (Walrus)。

兩隻海象從遠方遊過來

我想目標應該是前面的海灘吧!

最後這兩隻一大一小的海象，上了岸，開始休息。這時心理納悶著，為何只有兩隻呢？通常海象都是集體行動的。所以應該有兩種可能；可能一是「探子」，前來勘查地形，看看可否休息，然後再回去通報象群，再大批來到這邊休息。另一種可能是這兩隻，負氣離開了象群，也來個「離家出走」。不管事何原因，明天醒來就知道了，如果屆時一群海象，就是前者，如果天氣轉晴，說不定可以上岸去欣賞海象；但如這兩隻海象依然留在原地，就是後者的機率高。

兩隻海象一大一小上岸，開始休息

隔日起床，那兩隻海象仍在那裡，但沒有其他海象，由此可知這一對一定是負氣離家出走的海象。

整個海岸線除了這兩隻負氣離家的海象仍在休息之外，沒別的生物。

最後我們也沒上岸去，離開了這個無緣上岸的地方。這附近天氣稍好時，景色也不錯。

Smeerenburg附近的冰河

離開了無緣的Smeerenburg，天氣似乎快變好了

遠望Smeerenburg，海象仍動也不動地在岸邊休息著，但我們漸漸遠離，往下個目的地航行。

Nillspollen鳥堐-Kittiwakes的大本營
離開Smeerenburg之後，我們有一段很長的航程要走，我們一路向南經過"Kapp Mitra"再往北進入 "Krossfjorden"峽灣，這段峽灣的景色與山壁有別於其他地方，最後到達Lilliehook冰河，我們在上一篇 "荒冰之美"時，曾特別介紹這個冰河，很壯觀。我們的目的地Nillspollen就在Lilliehook冰河旁。

地理位置示意圖

前往Nillspollen途中，本文的主角Kittiwake也逐漸出現。

一隻Kittiwake高飛在山頭上。

Kittiwake在我們的航程上，不斷的出現

這座小山丘，蠻特別的，也很美麗

途中巧遇一艘帆船，他們從芬蘭來的，還跟我們揮手，我們也回應他們。

途中經過一座美麗的冰河，但暖化之故，冰舌幾乎已經快退到可見土地的地步，真是大事不妙啊!

Great Skua (大賊鷗)是很兇的海鳥，長相也很兇並不討喜，不過這張對焦與快門都剛剛好，讓我很滿意。只是鳥兇了點，也不漂亮。

相機快門正好捕捉到一群小海鴨飛過我們船上。

船經過Kapp Mitra 轉往Krossfjorden峽灣，峽灣兩旁的山壁景致，變得不太一樣，長滿許多棕色的苔蘚類植被。

後面一層的山顯得很壯觀，前面一層棕色系矮山，兩種不同視覺感受的山交疊在一起，有層次感，可惜天氣不夠幫忙。

遠處有一艘郵輪與我們在峽灣相遇

小海鴨 (Little Auk)總是成群結隊的覓食，並從我們的旁邊呼嘯而過，一副很忙的樣子。

山的層次變多，表示已經進到峽灣內部，快到達Lilliehook冰河，浮冰也漸漸增多。

這裡的山壁很有特色，海帶點綠色，小浮冰點綴的很漂亮

壯觀的山壁長滿了苔蘚。

還有一些有黃色苔蘚點綴著山壁。

最後我們到達目的地Nillspollen，此地對於Jonathan III帆船與船東而言，有很深的意義在，船東本身就是個極地通，他2002~2003年獨自與Jonathan III 在此地度過漫長的冬天，而且存活下來。我們很好奇地問船長，他如何能在冰封大半年以上且永夜長達四個月，候鳥都飛走，只剩北極熊可能會出現，且外界在冬季很難奧援的環境下存活？且Jonathan III上的燃油、與食物能讓他度過冬天嗎？還有他如何打發時間呢？大家都很好奇，但其實船長也不知道。不過能在高北極地區單獨度過冬天，真的得有兩把刷子與極地求生技巧。
Nillspollen鳥堐高約300公尺，是Kittiwake與海鴨的築巢地，有許多的Kittiwake群聚在一起。

這鳥堐住滿了鳥類，一靠近就被吵雜的聲音所震懾!

Nillspollen與Svalbard很多地方不同之處在於，她的景致蠻特別的，是少數高北極地區山頭會長出綠色苔原的地方。且Lilliehook冰河的融冰讓海面變成綠色的，很美很特別的地方，撇開少數有人居住的屯墾區不算，這裡的夏天有一點綠意。您看了一定認為這不是在北極拍的，但事實上不只是北極，此地方可冷得要命。

除了生機盎然，還有點綠意盎然，山頭有綠意，連海水也有綠意，有讓人不能置信此地是北極的錯覺。但這的確是北極，且氣溫不到3度，冷得要人命。

300公尺高的山，照片中的每個點都是一個以上的生命。

Svalbard地區的每一個鳥堐，最後都讓人只剩下一個英文字可以說得出口，那就是 "Amazing"

整座山被棕色苔原所覆蓋，輔以綠色的海面，很美，在近零度的低溫下欣賞這景致，別有一番味道。

遠山、綠水

一樣都美麗得令人窒息，但與Magdalene fjord的美不同，這裡的美多了點顏色。

上岸健行

當天晚上，船長問我隔日上岸後有沒有興趣試試射擊，我沒興趣，因為在不屬於人類的地方做這種事，很不尊敬大自然，那時候其實還不知他的意圖為何。

隔日上岸之後，首先還是被這美麗的景色所吸引，爬到山頂處，除可欣賞居高臨下的美景外，還可遠眺壯觀美麗的Lilliehook冰河。

上岸後所攝得的海灣一景。

前方的冰河就是Lilliehook冰河，上一篇"荒冰之美"曾經提過。冰河的融冰讓這裡的海水呈綠色。

Nillspollen港灣一景

居高臨下所拍到的美麗景色，右半邊那座山就是鳥堐。

停在港灣的Jonathan III

整個港灣全貌，Jonathan變得很小。

這種植物高約10公分，應該是到北極這10天來，看到長得最高的植物，很漂亮。
這種植物名為 "Polar Fir Clubmoss"

群聚的Kittiwakes

欣賞完風景之後，我們走向另外一邊，那裡留有一些二次世界大戰期間，納粹德軍在此地建立氣象站的遺跡。更重要的是這裡有許許多多的Arctic Tern (北極燕鷗)與Kittiwakes，尤其是以Kittiwake居多，牠們一群群地聚在一起，沒有人類打擾時，牠們可以很悠閒地休息，一大群Kittiwake聚在一起，真的好漂亮，也很可愛。

近距離攝得的Kittiwake，很漂亮。

沒被打擾時，牠們一群群自由自在地飛翔，這三隻好像在玩耍，手牽手，圍成一個圓圈。

近距離觀賞Kittiwake這種海鳥，會發現這種鳥很漂亮，很可愛。

注意看他的腳趾，真只有三趾，所以中文稱 "三趾鷗"

這個鳥堐所在的海灣，停著一群一群的Kittiwakes

人類自私的蠢行為

西方人常以西方人的角度在看事情，而且心裡頭會瞧不起東方人，有時甚至有

「只准州官放火，不准百姓點燈」的行為與心態。

就在接近這些鳥群時，我才明瞭為何船長昨日問我今天想不想拿槍射擊，牠們今天的目的是要嚇這些Kittiwake，還好不至於惡劣到射殺Kittiwake來一餐「烤乳鴿」。於是他們這些西方人每人對海面射擊一發，產生巨響，製造槍聲「驚弓之鳥」群鳥滿天飛的景象。我認為來到這個不屬於人類的野地，不應有這種行為，雖然表面上看不至於有影響，但如果這是每批來此的遊客都會做的事，大家都射個幾槍，日積月累的結果，這些彈殼與彈頭是不是會對這個地方造成污染，而且這這鳥類繁殖的天堂，可能因此消失，因為人類的打擾會迫使牠們遷往別處。所以這事真是人類自私的愚蠢行為。但船長的初衷應該只是想製造群鳥滿天飛的景象，供我們拍照，也不能太苛責。然而，矛盾的心情又再度燃起，想想自己也是幫兇之一，只是沒像這幫西方人這樣自私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