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2月28日 星期日

2014 北極荒冰野地之旅#15 冰山的美麗與哀愁 Iceberg

當破冰船從Svalbard跨越格陵蘭海接近格陵蘭時,站在門口歡迎我們來到格陵蘭的是「冰山」,當我們要離開格陵蘭時,目送我們離開的也是「冰山」.格陵蘭是北半球冰山的故鄉,只有在此才有冰山可以看.也許有朋友會問其他地方沒有嗎?的確沒有.即便在北緯80度的Svalbard,冰到處都是,但通常只能看到海冰或是從冰河崩落,勉強可稱作「小冰山」的冰在冰河口載浮載沉.

北半球冰山的故鄉
為何格陵蘭能產出冰山,而Svalbard沒有呢?主要還是地形的原因,Svalbard 是群島,島上無廣大的腹地與高山可以讓冰堆積成高聳的冰棚,所以冰河系統較小,由上而下擠壓的力道不大,所以夏天從冰河分離的冰塊也不大,所以沒有冰山.
反觀,格陵蘭是一個大島,說它是島其實蠻牽強的,應該說它是個「次大陸」,島的中央是萬年累積,深達千米以上的大冰原,冰原就是冰河的源頭,由上而下向冰河推擠的壓力極大,冰雪的密度高又厚實,夏天冰河在巨大壓力下,會有巨大的冰棚與冰河分離,洩流至海中,形成壯觀的冰山.所以為何格陵蘭是北半球冰山的故鄉.相對的,在地球的最南端,南極;它也是一片大陸,冰雪的厚度甚至幾千公尺的大冰原,冰河斷掉流向大海也形成壯麗的大冰山.
像這樣有拱橋,有城堡的大型冰山,北半球只有在格陵蘭看得到
攝於2010年Svalbard, Lilliehook 冰河,我在Svalbard所見過最大的「冰山」,但卻出奇的藍

一旦進入格陵蘭,一座座冰山就開始吸引北極旅人的目光,因為每一座冰山都是大自然的傑作,無任何人為介入,說巧奪天工也好,精雕細琢也罷.我覺得每一座冰山的美都很難形容,因為每座冰山的美因時間而不同、天氣陰晴而不同、溫度而不同以及角度而不同.
它的美無法用一形容詞形容它,但他們都有一個哀愁與宿命,那就是分崩瓦解,最後變成大海的一部分.其實地球上的萬物不也是如此嗎?包括人類在內,最後都是「塵歸塵,土歸土」,冰山其實與任何一個地球上的生靈都一樣,有開始 ,有結束,且每座冰山的命運都不一樣,也都一樣「命運天注定」.
圓弧狀的冰山面對陽光與海面的倒影接在一起,展現另一種冰山之美.

冰山的一生
為何我說冰山是美麗,但也是哀愁呢? 這得從冰山的一生談起.
冰山的元素是雪,雪的元素是冰晶,然這些冰與我們家裡冷凍庫裡的冰塊不同,冷凍庫裏的冰是直接把水迅速結凍而成,所以呈透明狀,因為冰裡面少有空氣或是氣泡.但如果你看過雪景或是冰山,絕對不可能是透明的.不是白色,就是略呈藍色,有些還挺藍的.
雪來自天空的水氣因為溫度低於冰點而結成冰晶降落到地面.在格陵蘭或是南極,因地處兩極,降下的雪不會融,經過幾萬年、幾十萬年、幾次的冰河期累積了超過上千公尺的雪,這些已經誕生萬年或是數十萬年的雪,年復一年地被比他們新的雪覆蓋擠壓成了冰,形成了廣大的冰原,高幾千公尺的冰原沿著地形間的山谷,再被擠壓往下降,降至地勢比較低的地方,一路形成了一條條冰河,冰河通至大海(內陸冰河例外),夏天一到,有些冰因為海水侵蝕與溫度之故,崩解入海,但這些冰,不足以形成冰山,有些馬上結束冰的一生,化成海水的一部分,有些形成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冰,隨波逐流,流向外海,看當下氣候溫度條件決定這些冰能夠撐多久才臣服於大海.但,格陵蘭的冰河受到內陸高山冰原極大的壓力擠壓下,冰與冰結構比較差的部份會因壓力與氣溫之故而斷裂,一整片,大面積的冰因此滑落,形成「大冰山」.大冰山能夠漂浮在海面的時間也因其體質、當下氣溫、海溫、風向與陰晴下雨等自然因素決定它能夠漂多遠、撐多久。冰山上的冰,其一生是漫長的,可能已經幾萬年。可悲的是一旦從母體冰河斷裂變成冰山,漂到海上,成為冰山,就注定這些冰的滅亡,因為他們遲早都得臣服於大海,變成海水的一部分.

一眼望去,盡是皆正在接受陽光考驗的冰山群.

冰山之美
打從我們在格陵蘭外海看到第一座冰山起,直至本集的冰山特輯,已經有無數的冰山從我們眼前漂過.格陵蘭一座座的冰山,從冰河斷裂滾入大海那一刻起,命運長相各不相同,但冰山們一點也沒有權利決定它們自己的美醜、胖瘦、長相以及命運,一切都接受大自然看似有情,實質上卻是無情的擺佈與對待.雖然如此,對於我們這群北極旅人而言,每座冰山都是經過大自然精雕細琢的葵寶,美不勝收.
我喜歡獨自一人,依靠著甲板,看著船走過,目迎、目送那一座座優雅美麗的冰山,隨著船的移動,冰山由遠而近,也由近而遠,視野角度與陽光角度隨之變化,每一幕都是美景,每一幕都引人遐想,變化萬千,也創造出美好的視覺饗宴與心靈的滿足感.

沿途的冰山每座都很美,但好酒沉甕底,到達紅色峽灣時,那裏的冰山,無論是密度、景色都是最美的,本集的每座、每群冰山都讓人覺得身處雲霄的仙境.這時候我們應該放下腳步,緩慢悠然地欣賞這些雲霄仙境裏的冰山.

紅色峽灣的冰山
延續上一集的紅白爭豔,白色冰山展現了架勢,與紅色峽灣的紅,爭奇鬥艷,其實冰山在爭豔上先天上與紅色就有點吃虧,但在爭奇上,冰山的「奇」,在紅色峽灣裏,可就把紅給比下去了.再藉由陽光的加持,冰山之美真是令人陶醉.











多變的冰山
每座冰山之美是不同的,這跟它誕生時的體質、體積、形狀與及離開故鄉之後所面對的氣候、潮汐、海流都有關係.冰山一出生就開始接受來自上 (陽光與雨水)、四周 (空氣的溫度)以及下(海水)的侵襲,而不斷地變化風貌、形狀與大小,直到最後崩解成水.介紹冰山的形成,當大家在欣賞冰山之美之時,更能體會其美麗背後的哀愁.照片裡冰山的美貌都是短暫的,回不去的.你也不能按圖索驥地去找到容貌一樣或是相似的雙胞胎.

若冰山體型大,根基穩固,它會穩定地在海上漂流一段時間.但冰山泡在海裡,因為冰山是淡水,海水是鹹水,鹹水之比重比但淡水高約5%,所以若海夠深 ,露出海面的部分大約僅是藏在海面下之5%,95%的冰都藏在海面之下.這也為何在我們的文字世界裡,用「冰山一角」來形容你所見到的東西僅是事實上的5%,還有95%未被揭露.海水直接接觸大部份的冰,所以侵蝕最直接,也最均勻,但也最快,當海水對冰山的攻擊到一定程度,海面下的冰因重力不平衡之故,讓冰山頭重腳輕時,冰山就會失去平衡度而翻轉,更嚴重的是會Up Side Down,整座冰山翻轉180度,翻轉過的冰山,看起來有一輪一輪的痕跡,很平滑工整.

而露在海面上的冰,則會因為陽光的熱力,有部分的冰會被溶解,運氣不好時,遇上了雨,雨水的溫度高,會直接溶蝕海面上的冰,讓冰山崎嶇不平,奇形怪狀.
所以我們所見的每座冰山,直到它崩解前,在美麗背後都有數不盡的哀愁.但孤寂的冰山聳立於格陵蘭寧靜的峽灣之中,雖不會有香氣,但冰山的「冷氣」卻是迷魂劑,不斷地迷惑我們這些北極旅人,每一座冰山都引人遐思,忘冰興嘆,如果我能飛,會馬上飛過去接近它們.

穩固的一座大冰山,光影讓它明暗分明.

隨著船的前進、光線角度跟著變化,我的視角也跟著變,美景也跟著變


典型的不穩定冰山,海面下的海蝕,讓這座冰山不穩,常常在翻滾,造成一座美麗的冰山.

基座穩固,看不出打滾痕跡,但仍是美麗的冰山

基底雖大,但或許先天不足吧,冰面頭角崢嶸,也許雨水就會讓它分裂崩解,在平靜的海水中,顯示出它的美麗與冷酷

近拍已經開始「鬆動」的冰塊

由多座冰山所形成得景色

這也是經過一番打滾之後的絕美冰山,像一隻趴著的大貓

與人相比,就知道這座冰山多高,但近海面的冰已經被蝕得角度有些為變化,但因為大,還未翻滾

翻滾多處並分解成多塊冰的冰山

數萬年一輪迴
海蝕、風化、陽光的熱力、雨水以及不斷的翻轉與週而復始的循環造就出多變的冰山美景.但美麗與魅力的背後,冰山的哀愁是它們終究得化為海水.
但或許會輪迴一場也說不定,冰山崩解被海水吞沒融化之後,變成水分子,隨著洋流經過熱帶,被毒辣的太陽再度加熱成水蒸氣昇華至空中,再隨風飄至北極格陵蘭的天空,遇冷之後再度轉換成「冰晶」,落至格陵蘭的冰原上,數萬年後再度被推擠下山,落入海中再度變成美麗的冰山.這就是冰山的輪迴,只是輪迴一次得歷經萬年.
多少冰山已經瓦解成碎冰,冰山崩解之後,剩餘的美景仍然足以魅惑北極旅人的心

即將被海水吞沒的冰變成水分子,也許數萬年之後,會再度成為冰山在此漂流.
藍色冰山
冰山為什麼有些會呈藍色的呢? 其實不是冰山被汙染,而是光線射入冰山內部之後,紅色光波被吸收之後所產生的折射效應.冰在形成之時,或多或少會含有一些氣泡.冰山內氣泡越多,反射越多的光,能吸收的紅光越少,冰山看起來就越白.而若冰山內氣泡越少,能被反射的光變少了,冰山吸收紅光變多了,藍光就越明顯,冰山就越藍,藍色的冰山挺有味道的.另外,被擠壓愈久的冰,氣泡越少,就愈藍.所以有人說藍色的冰通常比較古老.


我稱它為「萬里冰牆」,有點萬里長城的味道


中間缺一個口的冰山,顯得很特別



冰山墳場 Iceberg Grave Yard
上一集,我們在 "Røde Ø" 「紅島」被一群冰山所阻擋,無法通過,那一群冰山極為美麗,但各位可能不知道,這些冰山是不得已的.那邊是一處淺灘,海很淺,冰山被風與潮汐導引漂流至此,就擱淺被困住了,動彈不得,這些冰山只能在哪裡「等死」,所以被稱為 "Iceberg Grave Yard" -「冰山墳場」.這些被困住的冰山,本身無法漂走,夏天只能留在那裏被無情的風、無情的雨摧殘而逐漸崩解,化成小冰塊,最後的下場雖仍然與其他冰山「殊途同歸」化成海水,但被困住的感覺肯定不好受.只是,冰山墳場裡,有孤寂、有美麗,但一點也沒有「墳場」的感受,我們這群坐在橡皮艇上的北極旅人,感受到的只有心裡「美麗的讚嘆」與手指按下快門的聲音.









冰山墳場的冰會存活多久呢? 我也不知道,看氣候條件與冰本身的健康程度與結構.我想多數會撐個好幾年吧!因為撐過了夏天,冬天一來,他們或多或少會變改變體質,變得強壯,多撐個幾年不成問題,只是被禁錮在那裡的感受一定很不好.如果我是冰山,我寧願快點化成水,早點輪迴.

另外,我想被困住的冰山不再適用「冰山一角」這名詞,因為冰山墳場的冰山,多數的冰都露在海面上,而不是海面下,這印證了大自然真得沒有「絕對」這種東西,冰山有千萬種風情但似乎也有千萬種命運.

冰山巷 (冰山谷道)
紅色峽灣的冰山美景是本次北極荒冰也地之旅中,最棒的體驗之一,無盡多變的冰山美景在冰凍的氣溫中,充滿「靈氣」,這是一場美麗的冰山饗宴.離開「紅島」與「冰山墳場」之後,我們的橡皮艇仍不想打道回府,而是帶我們去另一處被潔白冰山團團圍住的水道,我稱這裡是「冰山巷」或是「冰山谷道」,因為這水道被群「山」所包圍,只是群山是「冰山」,裡面平靜的海面把四周的冰山都倒映在海面上,而渺小的我們在裡面就像孫悟空逃不出如來神掌一樣,無法脫離.不同的是美景也令人不想自己離開,情願一直被困在這四周都是冰山的海面上,那裏的美實在很難形容.
離開紅島,往冰山巷途中經過我們的破冰船

冰山似乎也圍繞著我們的破冰船

前往冰山巷

壯觀高聳的冰山

駛入冰山巷的水道內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冰山是孤獨的,我也享受孤獨,與海,與天一同孤獨地欣賞冰山之美.
冰山是冷酷的,如過河卒子永不回頭,大自然冷酷無情的雕琢著他們,讓萬年的冰展現它們萬般美麗,萬種風情,美麗的讓我們這群北極旅人萬般捨不得離開.但天無不散的宴席,我們最終仍得上船離開這被冰山圍繞的仙境.對我們這群這北極旅人而言,一生也只有這一次的機會能欣賞這些冰山的美麗,並體會它們背後的哀愁.因為它們最終會被大海所融化,即便有幸下一回再來此地,所看到的冰山美景也絕對不是它們.

整個破冰船之旅,最美的冰山就是這一段,也深烙我心.欣賞冰山巷那壯麗的冰山之後,我們回到船上,船開航了,但不是往前行,因為前面的航道被冰山墳場擋住,我們的破冰船只能掉頭離開此處.與冰山的緣分只要船在格陵蘭,都繼續有效,我們的船繼續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.



2023年北方之旅 Part II 挪威極圈峽灣- #16 北角之路 Road to NordKapp

旅行,就是收拾行穰,到一處您不熟悉的陌生地方去短暫地體驗人生,不管目的地是另一座水泥叢林、小島、深山、天涯或是海角,只要旅途是自己安排的,且能用每個感官去體驗,即便短暫、陌生,每段旅行都是珍貴的,歷歷在目,歷久彌新.這也是我旅行結束後,總能汲取很多美妙體驗且不會忘記的原因之一. ...